马英九(左前一)、母亲秦厚修(左前二)与父亲马鹤凌(左前三)

2013年10月8日,秦厚修化着淡妆,一袭黑底褐纹正式套装,一贯地优雅。这天,她与儿子马英九出席台湾妇女联合会举办的活动。

这是秦厚修最后一次公开露面,也是秦厚修在马英九卷入"九月政争"后,亲自站出来力挺自己的儿子。她没有发表言论,虽无声却给了马英九莫大的支持。

但如今,民意持续走低的马英九无法再获得老母亲的鼓励了。

据台湾媒体报道,秦厚修在加护病房救治一个月后,因慢性肺部肿瘤并发呼吸衰竭,于2014年5月2日傍晚6点16分病逝于台北万芳医院,享年93岁(1922-2014)。

马英九在傍晚6点左右抵达医院,陪伴母亲度过其人生的最后十余分钟。

母亲辞世后,马英九乘车离开医院,并在车上被台湾记者拍到。照片里的马英九,眼含泪水,悲痛之情溢于言表。

这位陪伴、照顾、爱护了他六十四年的老母亲,离开了他。

出身名门望族

1922年农历十月初一,湖南长沙宁乡县枫木桥乡双井村的一户大宅前,国民党第11集团军机要师主任秦卓焦急地踱来踱去,他的妻子刘梦桃正在分娩。

过了好半天,屋里终于传出欢呼声:"生了生了,是个妹子!"秦卓顿时喜出望外,连忙放起了鞭炮。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,正想要个女儿。他给孩子取名"厚修",字"彤熙"。

秦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。秦厚修的爷爷是满清举人。青年时代的秦卓,上过岳麓书院,考入上海南洋大学(上海交通大学前身)铁道工程系,加入了中国国民党,娶了家乡有名的将门闺秀、左宗棠得力助手刘典的侄孙女。

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,秦厚修和兄弟姐妹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。除了小弟因时局动荡,只上了中专之外,其他三个都是大学毕业。

大哥秦灿石,是山东棉花研究中心的棉花育种专家,第七、八、九届全国人大代表;三妹秦冰熙,在长沙第十中学任教;小弟秦效颇,在内蒙古冶金工业厅有色金属处工作。

兄妹四人,四地相思,只能寄情于诗文、书画。2005年,他们把这些作品结成了一本《淮海余音书画集》。

1930年,秦卓把年仅8岁的秦厚修带到长沙,后来送进了湖南最著名的周南女中,就读于初23班。几年后,秦厚修考上省立长沙女中,继续高中学业。高中毕业后,秦厚修回到宁乡,在抗日名将张自忠组建的抗日民训部队当了一名教官。

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,秦卓仍然希望女儿继续学业。1941年,秦厚修从湘西、贵州一带辗转到达重庆,报考了国立政治大学经济系。正是在校园里,她认识了政法系一个大她两岁的湖南同乡——马鹤凌。

这是秦厚修的初恋。她既兴奋,又紧张,还写信告诉了母亲。母亲收到信后,三分高兴,七分担心。她一怕马鹤凌在老家订过"娃娃亲",有了"原配",二怕马家家境不好,委屈女儿。盘算了几天,她决定委托秦厚修的表哥刘尧明冒充马鹤凌的同学,去马家探个究竟。

表哥几经打听,才找到了马鹤凌在衡山的家。此时的马家已没有往日的辉煌。马鹤凌的父亲马立安生前曾在一江之隔的湘潭县寺门前开了铁锅厂、米厂、杂货铺。马立安去世后,家道中落,虽然衣食无忧,但远远比不上秦家书香门第的气派。

不知就里的马家热情接待了这位"同学",陪他畅饮了几大碗自家酿造的米酒。酒喝完了,表哥也和马家人成了好朋友,而且把马鹤凌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:身家清白,从无婚配。表哥回来向秦厚修的母亲"复命"道:"马家是户好人家。"

秦家父母答应了这桩婚事。1944年8月20日,秦厚修和马鹤凌在重庆举行婚礼。此时,秦卓在云南部队任职,只能委托重庆的战友筹办女儿的婚事。婚后一年,小两口大学毕业了,秦卓和妻子才第一次见到女婿。高大帅气的马鹤凌很快博得了岳父岳母的喜爱。在秦家,马鹤凌少说话,多做事。闲暇时就和小舅子秦效颇下象棋,每每输多赢少。

放弃仕途,相夫教子

时代动荡,秦厚修的婚姻生活也无法现世安稳。婚后第二年,秦厚修的长女马以南出生于重庆;1947年,次女马乃西生于台湾;独子马英九则生于香港。

少年马英九(左前一)、母亲秦厚修(左前二)与父亲马鹤凌(左前三)。

整整6年时间,秦厚修带着年幼的孩子,跟着丈夫马鹤凌辗转流离,三赴台湾,又两度离开。直到1951年再到台北,才算安定下来。

为了维持一家八口的生计,秦厚修在生下小女儿马莉君后不久,就得出去工作。

她做过"国防部总政治部股长",1957年出任了"石门水库建设委员会组员",1960年又升至"专员"。

马鹤凌秦厚修夫妇在外打拼时,沉重的家务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年迈的婆婆和年幼的女儿身上。一家人居住的宿舍楼里共住了11户人家,将近70口人,大家共享一个水龙头、一间公厕,家家要自备水缸和马桶。

马鹤凌一家挤在2楼的最后一间宿舍中,婆婆负责看护刚出生的小女儿马莉君。那时候,7岁的大女儿马以南每天倒马桶、帮奶奶做饭,停水时还要带着奶粉罐去对面的龙山国校提水。到了刮台风的季节,屋顶漏雨,5岁的二女儿马乃西就用饼干盒接水。

这是秦厚修到台湾后最艰难的一段时光。

此后,家境渐渐好转,一家人搬迁到了台北复兴桥的一处寓所。眼看着马英九逐渐长大,秦厚修做了一个果断的决定:放弃很有希望的仕途,全心全意相夫教子。

在五个孩子里,马英九是唯一的男孩,除了妹妹之外,全家人都昵称他"弟弟"。和多数男孩一样,小时候的马英九"黏妈妈"。

多年以后,秦厚修还对外甥刘肇礼回忆起这段往事:"小时候他就爱跟着我。他本来在台北女师附小读二年级,我调到桃园的石门水库,他就一定要跟着我转学到桃园,而女儿们都和爸爸留在台北。"

在家里,马鹤凌定下了"教育大计",秦厚修是这些"大计"的执行者。

她把走廊改造成"书房",在走廊的每个窗户下都钉了一块木板,给孩子们当书桌。每天早上6点,她催孩子们起床看书。到了晚上10点,谁还贪玩不睡,她就直接关电闸。

她辞退了佣人,让孩子们自己动手做家务,谁做得多,"奖金"就拿得多。家里的衣服,除了马鹤凌的西装是定做的外,其他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。

秦厚修每天都要给马英九讲解一篇古文。有一次,马英九和妹妹吵架,秦厚修也不责骂他,只吩咐道:"去把《左传》拿来。"马英九捧着书走过来,秦厚修又说:"翻到《郑伯克段于鄢》,大声读出来。"马英九照办了。等他读完,秦厚修才说:"这篇文章的意思,是说做兄弟的要一心一意;做母子的要相亲相爱。家庭如果不和睦,就会影响到国家大事。你明白了吗?"马英九听了,心服口服。

马鹤凌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,他要求马英九也好好练。但如何运笔、用墨、临帖,却是秦厚修在指导。马英九的字,习的便是母亲钟爱的"柳体"。喜欢背古文、练毛笔的马英九,一度被同学们戏称"古代人"。

马英九曾多次公开表示,他这一生最自豪的,就是自己的家教。这正是他对母亲秦厚修最贴切的尊敬。

"父亲像是理论家,母亲像是实践家",秦厚修的言传身教,对马英九的一生影响深远,更是马英九从政生涯的最大支柱。

与儿感情深厚

2008年5月20日,当马英九在小巨蛋宣誓就职台湾地区第12任领导人,坐在台下的老母亲秦厚修频频拭泪。这一幕,曾感动不少蓝营支持者。

秦厚修一生低调,很少在镁光灯下露脸,但就算秦厚修再低调,在儿子从政的关键时刻,她有时也会化身"超级助选员"。

2005年马英九参选国民党主席,秦厚修曾出席造势活动,与支持者一起高喊马英九"当选"。她也会亲自打电话,为儿子拉票。

而做为母亲,秦厚修更是马英九最忠实的支持者。

马英九经历过多次政治风暴,从担任市长到台湾地区领导人期间,他常被对手抨击。

秦厚修曾用巧妙的话语,回答记者们带挑衅意味的问题,表达自己对儿子的支持与爱护。她曾对媒体说:"我的儿子不是圣人,每个人都有某些缺点。被骂没关系,因为这也是进步的过程。"

曾有媒体请秦厚修比较马英九和谢长廷,她回应说:"谢长廷比较能干啊,我的儿子老实得很,他比较不‘奸巧’。"

秦厚修不担心马英九被人批评,却在乎她与儿子共度的时光越来越少。

自从当上台湾地区领导人,多年来,马英九太忙了,作息时间和家人完全不一样。这些年来,秦厚修想见儿子一面并不容易。

为了见儿子,秦厚修曾想了一个办法:坐电梯。马英九早晨六点半出门跑步,然后回家吃早餐,准时上班。秦厚修就拿捏着时间,守在3层电梯口,陪马英九坐电梯到1层,目送他上班。

2007年,在"特别费案"的起诉期间,马英九每天和幕僚们谈到深夜,等电梯也不管用了,住在对门的母亲很久都见不到他。一天早晨,秦厚修早早打开门等着。马英九刚出门,她便紧紧地抱住儿子。50多岁的马英九,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眼泪簌簌地往下掉。

很多时候,秦厚修看电视是为了"见儿子"。有一回,她在电视里看到马英九为一对新人证婚,祝词说得非常有趣,她赶紧叫女儿来录像,后来盯着录像翻来覆去地看:"‘弟弟’好可爱噢!"

马英九当上台湾地区领导人之后,搬出了位于秦厚修对面的家,与母亲见面的机会更少。纵使公务繁忙,马英九每周都抽空回家看看妈妈,吃顿饭。这是马英九与秦厚修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。

??母子俩在外时,手一直紧紧牵着。

每年,马英九都在清明节和父亲的忌日,挽着妈妈的手去扫墓。母亲节时,拎着巧克力蛋糕回家陪妈妈过节;除夕的早晨,陪妈妈上市场买年菜。对于马英九来说,在繁忙工作之余,要带着妈妈一道出门走走,几乎成了奢侈的享受,所以相当珍惜这一年一度的机会。

2013年除夕一大早,马英九陪着秦厚修,来到菜场买菜。马英九在社交网站上写道,"一路上,妈妈发号施令,我负责掏钱买单,充分享受母子逛街采买的乐趣。"

虽然母子俩每年买的年货都差不多,但对于马英九,"只要是妈妈煮的饭菜,都满怀感恩、吃得津津有味"。

"她煮的味道,是我继续打拼的动力"。马英九如是写道。

如今,台湾服贸学运刚过,核四争议又起,蓝绿之争愈发激烈,马英九民意却持续走低。

在台湾纷乱之时,马英九没有了妈妈的饭菜,还能走多久?